漏洞百出的“过五关斩六将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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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三国演义》三大疑案｜版本源流考略（4）

提到关羽，许多人脑海中浮现的都是他孤身一人，跨越千里，挑战重重关卡，过关斩将的壮丽场景。若我此时告诉你，这些故事不过是虚构，甚至漏洞百出，可能会让你感到有些不悦。那就请耐心听我详细讲述其中的缘由。

看过《三国演义》的朋友都应该熟悉关羽的千里独行和挂印封金两大情节，这两段描述了关羽在带着甘、糜二夫人离开许都，前往滑州寻找刘备的过程。很多人沉浸在关羽那英勇无畏的英雄形象中，几乎不曾质疑其真实性。现在，让我们来看看地图，依据当时的地理距离和交通情况，许都位于今天的许昌市东约20里，而滑州在今滑县道口镇的黄河南岸。两地之间没有大山阻隔，地形开阔，路途平坦，距离不到400里。那么，关羽何以称得上“千里独行”呢？又怎会有“五关斩将”之事？

接下来，我们可以细致分析所谓的“五关”，看看它们究竟在哪里。根据书中的描述，第一关是“东岭关”，一说位于今天的河南禹州市花石镇白北村附近，这是一处险峻的山口，由曹军将领孔秀驻守，关羽便在这里斩杀孔秀，继续西行。另有说法称此关设在不同地点，但如今已不可考。第二关是洛阳关，这一关无须多言，关羽在此抵达洛阳。第三关是沂水关，有学者指出，“沂水”应为“汜水”，这一关曾被称为虎牢关，是洛阳八关之一，后为避唐高祖李渊祖父李虎的名讳，改称武牢关。该关位于今天河南洛阳东、荥阳市西北16公里的汜水镇。第四关为荥阳关，标志着关羽已抵达洛阳与荥阳的交界。第五关便是滑州，关羽最终到达了目的地。

细心的读者应该已经发现了其中的不合逻辑之处。关羽从许都到滑州，明明有一条平坦的捷径可以走，但他却选择了通过山势险峻、道路崎岖的嵩山一带，绕了一个大圈子，经过了几道重兵把守的关卡，不仅跑到洛阳一趟，还经过了荥阳，最后才到达滑州。难道关羽是带着甘、糜二夫人进行公款旅游吗？还是故意显摆自己的英雄本色？

依照关羽的为人，绝不会如此做。那么，为什么有人要让关羽像唐僧西天取经一样，非得过五关斩六将才能找到刘备呢？

事实上，熟悉三国历史的人都知道，关羽并没有过五关斩六将的事。这样的情节显然是后人附会的产物。那么，最初创作这些故事的人为何如此大胆，任意编造，完全不顾历史事实？更可笑的是，他们连最基本的地理常识都忽略了，把读者当作傻子来戏耍。这样荒谬的错误究竟是怎么形成的呢？

要追溯这个问题，我们必须从三国故事的源头开始。经过资料查阅，我们发现元代出版的《三国志平话》中，确实有曹操“挟天子以令诸侯”以及霸陵桥赠袍给关羽的情节。历史上，曹操“挟天子以令诸侯”发生在许都，而非长安。但《三国志平话》误把“长安”当成了“许都”。这种错误的发生，令人难以原谅。更为奇怪的是，编写《三国志平话》的“建安虞氏”并未继续编造关羽过五关斩六将的情节。

既然“建安虞氏”在元代至治年间刊刻《三国志平话》时，并未创作出“过五关斩六将”的故事，那么，究竟是谁在后期附会并创造了这些情节呢？

无论是谁，至少可以肯定，他一定是在《三国志平话》这条错误的线索上，继续加入了不符合历史的元素。接下来，我们再回到《三国志平话》中的情节，看看其中第一关“东岭关”到底在哪里。最不可能的地方就是今天的禹州，因为关羽的出发地是长安，他不可能从长安直接跑到许昌的禹州再开始过关。显然，这里的“东岭关”应该是设在太行山一带，关羽的路线从太行山出发，经过洛阳、沂水（即汜水）、荥阳，最后到达滑州。

可以看出，尽管创作者并未遵循史实，但在地理路径的安排上却保持了一定的合理性。但随着故事的进一步发展，当《三国演义》的初期创作者看到这些情节时，由于他对三国历史有较为深入的了解，便对原故事中的地理错误进行了修正，将曹操“挟天子以令诸侯”的地点更正为许都，同时对故事中的其他情节也做了调整。

按照历史实际，关羽在许都辞曹，并非在长安。经过这样的修改后，便涉及到“过五关斩六将”的情节。尽管从许都到滑州的距离不远，地形平坦，但由于关羽“霸陵挑袍”和“过五关斩六将”的情节已经深入人心，创作者不忍心舍弃这些激动人心的故事情节。于是，他决定将原故事中的霸陵桥“搬”到了许昌，而遗憾的是，他并未对“五关”所涉及的地点进行合理的修改。

于是，关羽从许都出发，为了找到刘备，必须过五关斩六将的荒诞情节便悄然诞生了。此情节的矛盾之处也随之显现——关羽竟然绕路通过东岭、洛阳、汜水、荥阳等地，令人匪夷所思。

故事讲完了，接下来我们来讨论正题。

通过这一演变过程，我们不难发现，《三国志通俗演义》绝不可能成书于元末明初。

为何如此说呢？启功先生的学生、著名古文献学者张志和先生对此进行了详细的分析。他指出，《三国志通俗演义》中关羽“千里独行”和“五关斩将”是同一情节的两部分，都是描述关羽从许都出发，独自一人千里跋涉，最终抵达滑州。而在《三国志平话》中，不仅没有“过五关斩六将”的情节，而且关羽“千里独行”并非为了寻找刘备，而是为了投往荆州。书中明确写出“关公千里独行”，而且与关羽的路线完全不同，清楚表明“关羽五关斩将”的情节并未在《三国志平话》中产生。因此，《三国志平话》出版时，“关羽五关斩将”的故事尚未形成。这也意味着，元末明初的罗贯中不可能在这一时期创作出《三国演义》这样“成熟而完整”的小说。

在之前的几期文章中，我们探讨了“黄正甫刊本早于嘉靖壬午本至少二十年”的观点，然而，黄正甫刊本是否就是今天所见所有《三国演义》版本的最早版本，仍然值得探讨。

为了回答这个问题，我们必须首先了解黄正甫刊本是如何形成的，以及它作为最早版本的特征是什么。经过多年的研究，张志和先生最终找到了答案。

本期我们首先阐明了“过五关斩六将”这一精彩却错误的故事源头，并进一步论证了《三国演义》不可能在元末明初成书的观点。接下来，我们将继续深入探讨“黄正甫刊本是所有《三国演义》版本的祖本”的证据。在此过程中，尽管这是一篇考证类的文章，但同样充满了趣味。敬请关注下一期。

特别说明，本系列文章基于张志和教授的专著《透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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