钟振振教授答疑信箱（449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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钟振振博士 1950年生，南京人。现任南京师范大学教授，博士生导师，古文献整理研究所所长，清华大学特聘教授。兼任国家留学基金委“外国学者中华文化研究奖学金”指导教授，中国韵文学会荣誉会长（原会长），全球汉诗总会副会长，中华诗词学会顾问，中央电视台“诗词大会”总顾问、《小楼听雨》诗词平台顾问、国家图书馆文津讲坛特聘教授等。曾应邀在美国耶鲁、斯坦福等海外三十多所名校讲学。

钟振振教授答疑信箱（449）

清·李慈铭诗里的“蔡子羽”是谁？（续完）

太华冲雪图为董岘樵观察题

[清]李慈铭

唯华奠豫雍，金天实幠焘。削成而四方，坤维秘灵隩。钩梯通蛇行，飞縆接蝯躁。董生真好奇，高爪誓凌蹈。元冬万象闭，积雪一骑导。翳麓展丹房，灵风启真诰。信宿结藤缠，宾从谢车膏。渐觉顶踵齐，宁辞腹背靠。回峡循剑腊，嵚岩透璧好。呀豁疑岀笼，蹲伏恍在抱。仄磴驻颓景，冻涧抉微瀑。历险得青柯，中空辟方墺。仙乐微可闻，群灵若相劳。仰拂玉女鬟，云裳曳鲜缟。明星粲可摘，天浆饮犹嫪。下俯万银海，三秦缩寸眊。终（终南）吴（吴岳）散邱垤，泾渭特沟潦。神王力不疲，心清气愈奡。奈何悬度穷，冰级乏人凿。得半已贾勇，投书枉增悼。逡遁遂旋跬，顾见跗萼倒。下界抚松颠，始闻鸟雀噪。归来纪幽胜，险绝诧童髦。奇句足相抗，饥魂藉当犒。廫栗营粉本，层凌映风帽。尚惜龙驾绝，凌虚未能到。君今再入秦，岳色眷行纛。我闻双池泉，莲叶鲜可芼。铁船缆柏根，诡迹务绝造。更以遐览力，历举关辅奥。西夏犹连烽，北山亦窟盗。玉门千里内，天府赤为秏。屯田譣地隘，输粟辨河漕。尺寸洞厥形，氛翳渐以扫。行见露冕驰，褰帷慰民祷。区区徐（霞客）蔡（子羽）流，游记安足傲。

网友冯君问：“区区徐（霞客）蔡（子羽）流，游记安足傲”，蔡子羽是什么人呢？查不到资料。今天看到西溪文社视频号，里面有“徐蔡之流”一语，不明其意。询问百度和AI，没有答案。所以请教您。

钟振振答：（接上期）除了文征明所撰《翰林蔡先生墓志》外，蔡羽的同乡与友人黄鲁曾也为他写过一篇小传，见黄氏所著《续吴中往哲记》卷一《俊异（凡十人）·孔目蔡君羽》：

蔡君九逵，吴邑震泽产，大才也。生后守溪王公。其文清雅奇丽。少攻《史记》《汉书》《文选》等籍，窥其精粹。有司之试，特越诸生。累科不捷，以贡游太学，学愈进，名愈章也。大司成崔公铣偏赏爱之，数占监元。嘉靖乙酉，有二学士主南畿乡试。旧规则应天大京兆以公议荐士榜末，不过一二人，多其府学之员。台州王公鑛与二监试某某，偶读蔡文，大骇，以为场屋之卿云，耀乾文而新凡目者也，恐禁林之藻鉴有所遗弃，则当参荐之。旧来贡院折卷填名，必自十七名始，主考官遵焉。至百名不见其氏讳，乃启言之。学士则料其乱卷中无觅也，命吏胥检之，一触手则在携，实备卷之二三，又转机语曰：元不登正卷之数，备卷必□有讹阙则补。三人者方郁然而退，饮不平之气，至百二十名外有一卷，详叙三代脚色，不曰仕而曰某官，法当捐斥也。三人者齐争之曰：此蔡羽命数之偶，升进之阶也。既不废公道，而亦不屈真才。学士闻言终则怒形于色，而面穹口誓，三人者竟无以胜其执抝忿悁之意。揭晓后，王公鑛令人录解元以至十六名文，厕蔡羽卷于其中，藏名以隐其次第，宾至，宴乐中请其择解元之作，十之七八则蔡卷也。噫，又有非刘几之怪异而遭当衡之黜者！以本朝词科不举，终于有屈。后霍公渭崖特见重焉，吏部考首班选南京翰林孔目。著诗文，有《南馆》《林屋》二集行于世。

按，“吴邑”即明苏州府吴县，已废入今苏州。

“震泽”，太湖的古称。

“守溪王公”，即王鏊，号守溪。明代名臣，亦为吴县人。

“以贡游太学”，谓蔡羽以岁贡生入国子监为监生。

“大司成崔公铣”，即崔铣，时任南京国子监祭酒，即南京国子监的最高长官。《明史》卷二八二《儒林传》一有传。大司成，国子监祭酒的别称。

“监元”，国子监课业考试的第一名。

“嘉靖乙酉”，即嘉靖四年（1525）。

“南畿乡试”，谓南京应天府的乡试。乡试，是省级科举考试，考中者为举人，有资格参加更高一级的会试。南京是留都，规格略等于北京顺天府，故乡试的主考官例由翰林学士担任。

“应天大京兆”，谓应天府知府。大京兆，首都最高长官的习称。

“台州王公鑛”，“鑛”当作“爌”。王爌，台州黄岩（今浙江台州市黄岩区）人。时任应天府知府。《明史》卷二〇一《王爌传》曰：嘉靖三年迁应天府尹。居四年，迁南京刑部右侍郎。

“禁林”，翰林院的别称。此指主持南京乡试的翰林学士。

“折卷”，似当作“拆卷”，谓试卷拆封。

“详叙三代脚色，不曰仕而曰某官，法当捐斥也”，按科场条例，试卷之首，考生须书写曾祖父、祖父、父亲等三代的姓名，及入仕与否。但不应透露三代所任具体官职，以免妨碍阅卷、录取的公正。而此试卷违反了这项规定，故考生当依法予以黜落。

“非刘几之怪异而遭当衡之黜”，谓蔡羽无辜遭到了主考官的黜落。刘几，北宋人，累为国学第一。骤为怪崄之语，学者翕然效之，遂成风俗。欧阳修深恶之，任主考官时，凡遇此类文风的考卷，一律黜落，刘几因而落榜。事见宋·沈括《梦溪笔谈》卷九《人事》一。

“解元”，乡试的第一名。

“霍公渭崖”，即霍韬，号渭崖。嘉靖十二年（1533），历官吏部左、右侍郎。后以侍郎掌吏部事。《明史》卷一九七有传。

作者/钟振振 编辑/冯 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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