钟振振教授答疑信箱（462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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钟振振博士 1950年生，南京人。现任南京师范大学教授，博士生导师，古文献整理研究所所长，清华大学特聘教授。兼任国家留学基金委“外国学者中华文化研究奖学金”指导教授，中国韵文学会荣誉会长（原会长），全球汉诗总会副会长，中华诗词学会顾问，中央电视台“诗词大会”总顾问、《小楼听雨》诗词平台顾问、国家图书馆文津讲坛特聘教授等。曾应邀在美国耶鲁、斯坦福等海外三十多所名校讲学。

钟振振教授答疑信箱（462）

清·徐灿《咏史》诗之“老雉不独栖，胡书类嘲骂”（续五）

咏史（六首其六）

[清]徐灿

隆准歌大风，重瞳赋垓下。

才气固等伦，文采亦相亚。

学书何必成，词场足雄霸。

虞兮相和歌，歌罢泪如泻。

短吟何恻怆，就死颇闲暇。

汉宫欢未毕，楚舞忽怨诧。

老雉不独栖，胡书类嘲骂。

何若乌江人，泉台侍车驾。

名花照千载，芳魂未应谢。

网友仔油问：钟先生，我最近在读清初女诗人徐灿的《拙政园集》，诗集卷上有《咏史》，其中“老雉不独栖，胡书类嘲骂”两句不太能读得懂，故冒昧向您请教，盼望您的答复。谢谢您。

钟振振答：（接上期）这诗的后半部分，是用汉高祖刘邦的吕后与西楚霸王项羽的虞姬作对比，褒虞姬而贬吕后。

从第457期到第461期的“答疑”，解说了“老雉不独栖”句，本期解说“胡书类嘲骂”句。

“胡”，是中国古代汉民族对北方游牧民族的称呼。

“书”，书信。

“类”，类似，近于。

《史记》卷一一〇《匈奴列传》曰：

高祖崩，孝惠、吕太后时，汉初定，故匈奴以骄。冒顿乃为书遗高后，妄言。高后欲击之，诸将曰：以高帝贤武，然尚困于平城。于是高后乃止，复与匈奴和亲。

按，“高祖崩”，谓汉高祖刘邦驾崩了。

“孝惠”，即汉惠帝刘盈，高祖、吕后之子。

“冒顿”，汉初匈奴的单于。英武有权略，弑父自立。他在位期间，军力强盛，曾南下攻汉，以四十万精锐骑兵围高祖于白登山（今山西省大同市东北）。高祖用厚礼贿赂冒顿的阏氏（即王后），在阏氏的劝说下，冒顿才解围放高祖逃生。后又不时南侵，高祖不得已，乃与他和亲，岁奉絮缯酒米食物等。

“为书遗高后”，写信给吕后。

“妄言”，谓信中言辞狂妄。

“平城”，即今山西省大同市一带。

究竟冒顿在给吕后的信中说了些什么，怎么个狂妄法，《史记》里语焉不详。所幸《汉书》卷九四上《匈奴传》上有较完整的记述：

孝惠、高后时，冒顿浸骄，乃为书，使使遗高后曰：孤偾之君，生于沮泽之中，长于平野牛马之域，数至边境，愿游中国。陛下独立，孤偾独居，两主不乐，无以自虞。愿以所有，易其所无。

按，“浸骄”，谓越来越骄横。

“使使遗高后”，派使者将书信送给吕后。

“孤偾之君”，冒顿对自己的谦称。“偾”，仆倒在地，不能自己站立起来。

“沮泽”，沼泽。

“自虞”，即自娱。

“易”，交换。

冒顿的这封书信，可谓极挑衅、调戏之能事。大意是说：寡人出生在沼泽，成长于草原，多次到过贵国边境，还望能到贵国中心地带一游。陛下独立，寡人独居，同为国主，都不快乐，也无法自娱。但愿彼此交易，互通有无。

“陛下独立”，再说得白一点，即“你是寡妇”“你没了老公”。

“孤偾独居”，再说得白一点，即“我是鳏夫”“我没有老婆”。

至于“无以自虞”“愿以所有，易其所无”，就不能再往白里说了；再说得白一点，就“黄”了。

匈奴单于给大汉皇太后写的书信，不好说是私人信件，它的性质就是“国书”。对大汉皇太后的侮辱，就是对大汉王朝的侮辱！是可忍，孰不可忍！请关注下期，看吕后如何应对。

（未完待续）

作者/钟振振 编辑/冯 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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